事情安排得很快。
当天傍晚的时候,凌雨菲的人就找上了我。
不过这次并没有宗拉的存在。
其实我反倒不喜欢这样。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一步,也只能顺着往下走,毕竟这世上的事情,不会全部按照自己的意愿与计划发展。
所以临走前,我拿了一包烟。
见面的地点在一处中式的私人会所,会所的大厅。
我被人带到入口,但并没有人跟着我一同进去。
这地方的构造有点奇怪,独自走入其中,好像进入了一个环形的蒸笼。绕过一处小水池,便看到了一张茶桌。桌子后面是一道褐色的勾画飞鸟图案的屏风,屏风下,光照投射的影子,那是一条女人的腿……
屏风后面有人,而且只有一个人。
“凌小姐在吗?”
我走到屏风前的茶桌边。
屏风后面传来声音:“是秦大师?您终于来了,过来吧,我就在这后面……我现在不太方便出去。”
只听声音的话,那的确是凌雨菲。
我们前一天才刚刚见过面。
于是,我绕过屏风,就看到了斜卧在木沙发上的凌雨菲。
她一条腿弓着,一条腿垂在地上。手里拿着注射器,脸色煞白,嘴唇微干,额头也有一丝汗水。
之前在屏风前面看到的大腿影子,的确是她的。
但影子还好,实物却并不美。
就像宗拉说的,那条腿的血肉高度腐烂。虽然这里有焚香散发的淡雅香气,却完全掩盖不了那股浓厚的腐臭。昨天见面的时候,稍微能感觉到一点味道,但远没有今天这种程度,看来是诅咒发力了。
至于那注射器里面是什么,不知道。
不过看她此刻惨白的脸上居然还能有美妙的表情,那其中的药物,大概就是止痛类的效果。
“听宗拉大师说,你有办法能救我?”
凌雨菲放下手中的注射器,笑眯眯地看着我。
我走向她:“你的情况比我想象得严重。”
“对,很痛……”
她看向自己的腿,微笑的表情,逐渐扭曲:“秦大师,你需要什么呢?”
“需要检查一下。”
我来到她面前,蹲下,近距离地看着那两条满是腐肉的大腿。
结果,凌雨菲却突然坐直了身子,摇头,摇头的时候额上的汗水甩了下来。她的确是很痛,即便刚刚注射过止痛类的药物。
“大师,我问的不是这个。我知道,你无非就是想要拖延一下时间,宗拉早就对我说过,你们这些人的话,不能相信。我求你,要钱?还是别的东西?我能给全都给你,救救我,把那个女人交出来……我会给你更好的!”
说着,她的手就要揪向我的衣领。
我迅速站起来:“凌小姐,你太激动了。”
“我当然激动!”
“这……这种痛苦在我的身上,不是你。你知道吗,我的痛,不仅是对死亡的恐惧……我每一块烂肉都像活着一样,它们会‘跳舞’,会说话……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折磨。我求你,秦三省,你把她藏在哪了?你让她出来,只要她愿意死,我……”
“嘘!”
我伸出食指,挡在嘴唇前,意识她小点声:“你深呼吸。我也想一想。”
她暂时平静,但还是期待地看着我。
我的手摸向口袋,取出那包烟,叼了一支在嘴里,而后斜了凌雨菲一眼:“不介意吧?”
“那种小时无所谓。”
我把烟点燃。
烟雾在我口中,烟包被我揣回口袋时,不小心落在了地上。
我俯身去捡,口中的烟雾,轻轻的吐在地面上。
“很干净……”
看来的确是凌雨菲。
“凌小姐,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,你都不会轻易相信。人就是这样,需要看到结果才行,我不怪你。所以,我需要向你证明自己。”
我蹲在她面前。
脸,正对着那双腐烂的大腿。
“证明?”她疑惑地看着我。
“嗯哼,你现在不是很痛吗?我能很快帮你缓和这痛苦。”
说着,我抬起右手,伸向她的腿。
即将碰触前,我问:“介意吗?”
“呵,这样的肉,不会有人提得起兴趣吧?你随意了。”
啪!
我的手,放到那腐烂的肉上。
她眉头一皱,额头的冷汗增多。
应该是很痛,但很快,我便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凉气,从那烂肉爬到我的手上,直接上了我的胳膊!
也是那一瞬间,凌雨菲痛苦的表情,短暂的僵在脸上,而后慢慢舒展。
“怎……怎么回事?”
她的疼痛被缓解了。
这事与我有关,但并非我的术法回来了。只是因为我的袖子里藏着提前准备好的刘紫然的血液。
刘紫然是诅咒转移阵法中的祭品,已经有一条无形的线,将她与凌雨菲捆在了一起。
那阵法是要把一切痛苦,转移给祭品。
而眼下阵法没有完成,便是分担痛苦。
“好了。”
我迅速收回手。
凌雨菲顿时痛得满头大汗,她本能地起身,想要把我抓住:“秦……秦大师!大师你,你把手……把手给我……”
“治标不治本,我总不能一直在你身边。”
“那你说的救我的办法是什么?”
“我能帮你缓和痛苦。”
“那就把你的手给我啊!”
我摇头:“不是这个,而是你需要照着我说的做。寻找七个与你年纪差不多的女人,不需要杀人,借她们的血液就好。七人的血,涂在大腿上,早晚各一次。不过,不是随便放点血就行,需要魂眼位置的血。”
“魂眼?”
“嗯哼,头顶、后腰还有……我一会儿给你画个图。”
“然后呢?这样就能解开我的诅咒吗?”
她疑惑地看着我。
“那当然不行了。只是延缓痛苦。宗拉不是说,在寻找新的‘人祭’吗?等你们找到新人,按照你们之前的方式杀掉,或者怎样。我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,你们做什么我不管,只要那个被害的人,不是我的人。”
“哦对了,还有这块佛牌给你。”
我拿出了陈老板之前送给我的佛牌。
“这是?”
“宗拉大师的。挺灵的,那晚就是它,救了我老婆一命。”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!”
凌雨菲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那块佛牌被她掐在手心,越攥越紧。
……
大概两个小时候。
还是那间会所。
送走了自己的第一位客人,但她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。
她依旧躺在屏风后的木沙发上,望着头顶发呆。
她加大了止痛药量,现在比之前舒服了一些。但却及不上那只手。
“七个人的血……可以止痛吗?”
她自言自语。
又拿出那块佛牌,陷入思考。
这时,一阵脚步声进入她的耳朵。
“凌老板?”
宗拉的声音从屏风前传来。
凌雨菲坐起,宗拉也走了进来。
“见面了?”
宗拉问。
凌雨菲点头:“嗯,他为我止痛,但只有片刻……”
听到这话,宗拉马上上前,从嘴里抠出一条血色的小虫,放到凌雨菲的腿上。虫钻进血肉,片刻后,又爬了出来。
宗拉将它托在手上,送回口中。
“并没有做什么手脚。”
他放心地说道。
“那个秦三省还告诉了我一个止痛的办法,说是用七个女人的血液,早晚涂腿……大师,那个办法会有效吗?”
凌雨菲问。
宗拉皱眉:“什么鬼办法?他说的,跟你眼下面对的事情,一点关系都没有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你忘记我对你说过什么吗?不能轻信降头师的话,尤其是那些邪术降头师。”
“是吗,那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凌雨菲点头,不再讲话。
二人陷入了一阵沉默。
“既然没事,就按照原计划行事。他教你做的事,你一定不可以做,因为我不确定那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。”
“是,宗拉大师。”
“好了,凌老板回去休息吧。我也有些事要去做。”
宗拉起身,准备离开。
但凌雨菲却没动,她注视着宗拉,看着他即将离开屏风的背影。
然后突然开口!
“宗拉大师……”
“嗯?”
宗拉停住脚步,回头看着凌雨菲:“怎么了,凌老板?”
“您有佛牌吗?”
“佛牌?”
“嗯,听说那个很灵,我想要一块带在身上……”
“对你的事不灵。”
宗拉回应,但看凌雨菲坚持的眼神,他无奈地从身上取出一块。递给凌雨菲:“想带就带着吧。你付了我那么多钱,这就当赠礼。”
三角形的佛牌,被送到了凌雨菲的手中。
看着那块小牌子,她笑了。
“大师,多谢你。我会继续给你加钱的。”
“那些事以后再说,但你要记住,那个秦三省让你做的事,千万不要去做。”
“我……知道了。”
……
“阿嚏!”
我打了个喷嚏。
离开会所以后,我并没有回住处。不是有事情要忙,最近的事情,基本上昨晚了,之所以还没回家,是我那小祖宗要我给她带宵夜。
她说前阵子在这附近,遇到了一间炸丸子的店。
说是很好吃。
可附近几条街,我转遍了,也没发现那个什么丸子店。
“是不是记错了。”
我无奈地翻出地图,准备再次确认路线,但却惊讶地发现眼下我所处的这段路,居然无法定位。
“奇怪了,没有这条街吗?”
我有些疑惑,人也继续往前走。
突然,面前的路牌让我脚步停住。
我在那路牌前,足足发呆了有五分钟。
“阴阳路……”
“怎么回事?”
那是兰姐餐厅所在的街。
不过,是另外一个世界。
而眼下这条无法定位的路,居然也叫阴阳路。
是巧合吗?
我怀着好奇的心情,走向这条路的深处。周围景物我从未见过,我确定,这不是兰姐的阴阳路,是一个我未曾来过的地方。
只是在这条街尽头,也有着一间餐厅。
“午夜餐厅……”
“不是这么巧吧?”
我停在餐厅门口,店没开门,锁挂在玻璃门上,透过玻璃往里面看,黑漆漆一片,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。
而就在我趴玻璃的时候,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问候:“嗨,哥们儿,干嘛呢?”
我转过身,身后是两个男人。
一个表情丰富,一个面瘫。
“吃饭。”
我随口回应。
“这没开门呢,你吃什么饭?”
表情丰富那个绕开我,掏出钥匙:“想吃十二点以后再来啊,十二点之前不开门……哎?乐爷,钥匙不对啊,你那把给我。”
面瘫的男人走上前,递出一把钥匙给表情丰富的那位:“大师,关于上次熊的事情,我重新调查过,人熊遭遇的时候,绝大多数都是熊立即逃跑,很少有主动伤人……”
“哎打住!不是,乐爷你有病吧?我跟没跟你说,我这辈子不想再听见熊了?咱能别总熊熊熊熊熊的了行么?听得我脑仁疼!”
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对白,走进餐厅的玻璃门内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