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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南风云 一百零四 王府旧臣

姜玄北有意拉拢亦天航,言语中尽是试探,而亦天航揣着明白装糊涂,也想探明姜玄北意欲何为。

姜玄北叹了声气,沉重地说道:“今日议事之时,亦都尉难道没看出来?冯遵要对我下手,只是恰逢蛮族来袭,怕杀了我无人领兵、军心不稳而已!”

“姜校尉慎言,无凭无据的,可不要胡乱猜测,坏了你弟兄情谊!”亦天航仍旧是欲擒故纵。

冯遵铁了心要归属南齐,亦天航为了自己的复仇大计考虑,如有必要,得除掉冯遵了,而姜玄北父子正是做此事的最佳人选。

“勤王军尚有几人还有那雄心壮志?”亦天航不等姜玄北回话,便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题外话,也是亦天航最为关心的事。

“嗯?亦都尉说的是?”姜玄北不解。

“勤王寨大门两侧高墙之上,分别悬挂着两面大旗!”亦天航看似漠然地说道,实则是在试探。

“愿得隶卒万万千、扫平伪周谋逆臣!”姜玄北想起了这句誓词,在口中反复念叨着,竟双眼微红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,却忘了杯中是热茶。

姜玄北愤慨地说道:“如今的勤王军,还记得先人之志的大有人在,虽然当年义士多归黄土,但如今寨中健儿有半数是义士之后!亡国之恨代代相传,只是这世间再无我大周之主,我等大周臣子如同孤魂野鬼,浑浑噩噩,不知前路在哪!”

“若是大周仍有皇室血脉在世呢?”亦天航试探地问道。

“若有皇室血脉,老夫必殚精竭虑、为复我大周死而后已!”姜玄北此刻已是极为激奋。

姜广隶听这二人谈话,越发觉得亦天航有问题,频频向姜玄北使眼色。

姜玄北也反应了过来,一收情绪,问道:“难道这世间还真有我大周皇室子弟?”

亦天航对姜玄北的反应始料不及,竟没想到这姜校尉也是前周的忠臣,但年岁似是对不上,便又说道:“呵呵,方才亦某失言,竟让姜校尉想起过往之事,只是亦某有一事不明,以校尉之年岁,当年应该还只是少年郎,为何会对前朝有如此深的情感?”

“时至今日,告诉你也无妨,老夫年少时是汉平王世子护卫,深受汉平王及世子大恩,那时世子年幼,所以身旁护卫尽是少年。”姜玄北回道。

“那姜校尉又是如何到这勤王寨的?”亦天航继续问道。

“唉!想起往事,老夫便是揪心般的痛,那年王爷入京勤王,叛军趁机袭破了汉平郡,我等一众王府护卫在曹大人率领下保护主母及世子突围,却不幸走散,曹大人与世子下落不明,主母忧心牵挂世子,不久便患病身亡,最后仅剩我等护卫十数人寻到了安西军,便留在了冯援将军麾下效命,再后来兵败苟活,随溃卒到了此地!”

姜玄北此时已是言无不尽,何况他说的这些根本也算不上秘密,只是说者无心、听者有心。

亦天航暗道:“汉平王府?世子?曹大人?说得不就是父亲和曹伯伯吗?不想这姜校尉竟是父亲大人少年时的贴身护卫,真是造化弄人,隔了四十多年,竟能遇着王府旧人!”

亦天航极力控制情绪,又面色如常地问道:“令郎呢?”

“隶儿?说起隶儿不得不说是上天之意。十数年前,川北暴发瘟疫,老夫那时正在宕渠一带采购军备,返程回寨时,于路边遇见了隶儿,见其神色坚定、孤身一人,小小年纪一身褴褛却身背长枪,不与难民为伍,老夫便多留意了几眼,却不想是故人之子!那背后长枪便是曹杭大人的兵器银蛇枪!”说到此,姜玄北看向姜广隶,眼中不乏慈爱之情。

亦天航闻言瞪大了双眼,缓缓转头看向姜广隶。

姜玄北继续说道:“隶儿便是曹杭曹大人的儿子!如此,我也得知了世子与曹大人的遭遇,可惜啊,曹大人当年携世子突出重围,在宕渠隐姓埋名做了农夫,没死于叛军之手,却死于瘟疫。老夫竟然二十余年未曾找寻!只顾自己苟活!”

姜玄北说到此处,老泪纵横、痛心疾首。

亦天航此刻如同被雷劈了一般,哪还听得清姜玄北后面说什么,只在脑中反复念叨:“姜广隶!曹杭之子?!姜广隶!曹复?!姜广隶?幼时的曹复大哥!”

亦天航脸上异样被姜广隶察觉,姜玄北见亦天航失了神一般盯着姜广隶看,问道:“亦都尉?”

亦天航瞬间惊醒,此时不是相认的时候,说道:“没想到姜都尉竟是义士之后,在下失敬了。”

“哼!”姜广隶冷哼一声并未答话。

亦天航收拢心绪,又说道:“不想上天竟有如此安排!真是造化弄人、造化弄人啊!”

姜玄北见亦天航回过神来,略有歉意地说道:“老夫一时烦闷,竟与亦都尉说了这些陈年旧事,见笑了。”

“无妨,也是在下好奇相问,此刻听闻过往旧事,颇有一番感触。”亦天航回道。

亦天航见姜玄北仍有心事,便接着说道:“归顺一事,亦某不会帮衬冯将军,但身为南齐都尉,也不会从中作梗,但若是勤王寨有变,末将为保一方安稳,自会出手。”

亦天航虽然没明说,但话中意思已是很明显。

“好,亦都尉不愧为青年一代的俊杰,老夫在此多谢了!”

姜玄北得亦天航应允,心中释怀,有此助力,扳倒冯遵便多了些胜算。

亦天航虽然得知了姜玄北父子的来历,但一时间不敢轻易与他二人相认,一是地点、时机不对,二是还需再试探一番。这么多年了,谁知这二人对大周的忠心是真是假?或许也如那冯遵一样,早就为他们自己谋划前程了。

第二日一大早,亦天航正在帐内用饭,阎淳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大帐:“大人!出事了!乌陵城被蛮军袭破!”

“什么!”亦天航闻言拍案而起。

乌陵陷落!谁能想到这一夜间竟生出如此大的变数。

阎淳咽了咽唾沫,继续说道:“昨日傍晚蛮军撤退后,故技重施,于山林间隐匿行踪越过我军哨岗,径直去了乌陵,趁着夜色攻破了城门,魏城守见事不可为便逃往我城西大寨,半路遇到运粮的胡抗,胡抗随即派遣快马星夜来报,望都尉即刻起兵回援!”

“你与单越即刻点兵,我去擒王寨请援!”亦天航说道。

“亦都尉,老夫来也。”亦天航尚未走出大帐,只听得帐外一人说道。

姜玄北大步进帐,豪爽地说道:“亦都尉不必多说,老夫麾下健儿与都尉同去救援乌陵,犬子已回大寨找冯遵调兵,乌陵若失,我勤王寨也将不复存在!”

“好!多谢姜校尉了!”亦天航抱拳回道。

。。。

却说昨夜蛮将索朗率军瞒过擒王寨与亦天航的哨探,于凌晨抵达乌陵,趁夜色袭破城门,夺了城池,蛮军入城之后倒未做那烧杀抢掠的恶行,只是攻占了魏泱的府衙,占据了城防大营,如今城门紧闭,城中百姓噤若寒蝉,生怕招惹来蛮兵,引来杀身之祸。

乌陵城城守府。

“丹巴,务必管束好我族勇士,莫要杀害城中老幼,我族要想在这蜀地安居,必须与齐民秋毫无犯。”索朗一脸严肃地向壮汉丹巴说道。

“首领放心,我秃枭寨勇士皆以首领马首是瞻,若是有谁胆敢违令,我丹巴先撕了他!”丹巴拍着胸脯说道。

索朗不再言语,片刻后,说道:“也不知嘉武、江阳两路大军战况如何了,得派人去打探一下。”

丹巴回道:“这等小事末将安排便可,首领不必费心,可惜隆多去了江阳,不然首领还能轻松一些。”

“有你在,本将也甚觉安心,你之前提过,昨日鏖战时,下山冲阵的齐将是叫亦天航?”索朗看着眼前这爱将,问道。

“是,我二人于阵中相遇,互报了姓名,只是末将无能,未能将他留在战阵之中!”

“不必自责,此人敢以数十骑闯我万人大阵,必是有过人的本领与胆色。好了,随本将去巡视四门防务,虽然我军得了这城池,但仍需小心戒备!”

。。。

乌陵城王家宅邸。

“小姐,如今城池失守,街上满是蛮兵,小姐还是不要出门了。”王家老管家急切地劝道。

“福伯,我兄长率军在外,如今蛮军破城,只怕兄长凶多吉少,兰芷实在是放心不下,不出去打探一番,总是心中难安。”王兰芷此时满脸担忧和焦急的神情。

“亦都尉勇武过人,必会逢凶化吉,还望小姐以自身安危为重,若是亦都尉率兵马杀了回来,却又不见小姐身影,岂不又让都尉担心?”

“唉~好吧,只望兄长无事,能驱逐这伙蛮兵!”

。。。

乌陵城西,亦天航大寨。

“胡屯长,营中尚有多少兵马?”乌陵城守魏泱问道。

这老者虽是文官,但此时却是毫无惊慌神色,反而极为镇定。

胡抗回道:“回大人,营内仅有黄发才的五十人,及我麾下的三十轻骑,还有大人带来的几位官员和百余郡兵。”

“唉~人数甚少,不足以收复城池,可有多派斥候,监视蛮军动向?”魏泱对这军中之事倒是明白得很。

“属下已派人密切监视乌陵,方才快马来报,乌陵城四门紧闭,城墙之上蛮兵林立,戒备森严!”

“亦都尉的兵马几时能到?”

“属下已通知都尉,若是一切顺利,都尉的人马午时过后便可抵达乌陵城下,只是昨日大战,恐怕伤亡不小,若要攻城还得子夜时分偷取城门。”

“也罢,我等便安心等候亦都尉援兵吧。”

。。。

却说亦天航与姜玄北率部先行,姜广隶去找冯遵调兵,冯遵听闻乌陵有失,亲率三千兵马来援。

未时,乌陵城南。

亦天航与姜玄北勒马遥望城池,只见城头上插满蛮军大旗,已是不可强攻,二人一合计,只等姜广隶和冯遵兵马,待入夜后再做打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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