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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5 篇

第六十五章大学

等到她回到学校之后,已经和往常无异了。

虽然更换了班主任,但是班长依旧是她。

她还是那个她,优秀,耀眼,很快就帮助新来的老师磨合了教学方案,新来的几个同学也在她的热心帮助之下适应了班级上的环境,她的成绩不降反升。

每一次测验,她的成绩都让人惊异。

一切都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。

只有赵元杰知道,一切都已经不同了。即使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拒人千里,但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。

这个李瑾瑜比从前的更加礼貌,更加疏远,更加有防备心。

不知道李瑾瑜是否猜到了楚秉文的离开有他从中作梗的缘故,但她比以前还要冷漠了。

不是指她的言行对他冷漠,只是他能够明确感受到她“拒绝”的气息。

他觉得他没有做错,李瑾瑜只是被楚秉文蛊惑了而已。

可李瑾瑜现在的这副样子,也让他非常自责,像是他导致了这一切一样。

赵元杰陷入了两难。

高三的时间过去的尤其快,随着最后一科考试的铃声响起,仿佛能听到全国的高考学子都一齐松了一口气。

不管好与坏,总之目前来说,他们人生中最煎熬的一年就这样结束了。

成绩出来前,李瑾瑜就已经对自己的成绩有了估计了,母亲此起彼伏的电话响声,有的是学校方打来的,也有亲戚朋友的,母亲乐开了花,她却很冷静。

她不能再冷静了。

现在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表现出过大的情绪波动了,她也试过去紧张、去高兴、去感受情绪带给她的一切。

但她做不到,她什么也感受不到。自己冷静、理智的大脑会分析出一切事物的最优解,她去做就是了,不会受任何情绪的干扰。

她如愿进入了她心仪的大学,也按照她想的那样,在哲学系学习。

大学四年时间里,她醉心学术,以至于她的确打算继续钻研这一学科。

逻辑实证主义、现象学、存在主义、解释学、生命哲学、分析哲学、结构主义与后结构主义……现代西方哲学的一切一切皆让她无法自拔地沉醉其中。

当然,一向成绩优异的她,轻松地拿到了保研资格。

“阿瑜,你现在差不多该先去联系导师了吧?”

路嘉怡虽然跟她读的不是一个学校,但也离得不远,经常来找她蹭饭。

学校有一个炙手可热的哲学系教授,一年前回国,最近被高薪聘请来学校任职。

听说业务水平过硬,学术界一致认同他是天才学者,三年便学成归国。国外高校开出的优越条件,他眼都不眨一下,一心归国报效祖国。归国当日,国内学术界发文表示他是国内的现代西方哲学研究之光。据说他的长相还颇为俊朗,令无数少女心驰神往。

让李瑾瑜注意到他的,最重要的一点是,他也叫楚秉文。

李瑾瑜以为已经过去四年,她早已放下,可看到这个名字,她不由得还是心肝一颤。

只是恰巧同名而已,李瑾瑜这样安慰自己。

其实她如果按照自己的情感来说,她肯定是不愿意选择和曾经爱人一个名字的导师的,更何况这位导师吸引女学生的本事,让她不免担心起他的私德。

但是从理智上与学术性上来说,他的确是所有导师里的最优选。她这些天里看了许多这位楚老师的论文,她无法否认他所有研究中的学术价值之高,而且在她认识的这些老师里,他对现代西方哲学各个流派与思想的研究最深入而且广泛。

除了和曾经那一位同名以外,她没有任何能说服自己选择其他导师的理由。

虽然她跟路嘉怡打着哈哈绕过去了,但这天夜里,她还是给他发了邮件,严肃、谨慎、不带任何私人情感。

楚秉文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,刚刚和其他教授吃完饭。他年轻而谦逊,且温柔和蔼、风度翩翩,年老的几个教授都在明里暗里打听他的个人情况。而不少年轻的助教也都对他芳心暗许。

说实话,他早已料到她会给他发来邮件。

但她真的这样做了,他却觉得很不真实。

这真是她发来的邮件吗?

他细细读了不知道多少遍。

已经四年没有见她,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。

她的邮件郑重规范,内容详实,他明确感受到,她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。

他的手发颤,检查了十几遍自己的回复邮件,确认无误之后才点击了发送,大意是请她出来聊一聊。

李瑾瑜没有疑心,他约在白天,又是学校附近的咖啡厅,如果是导师看重的学生,这种行为倒也合理。

而她偏偏是会被看重的那一个。

她提早来了一些。楚秉文看到了她。

她穿着一身碎花长裙,头发比从前短了一些,齐齐地搭在身后。她露出来一点纤细的小腿,穿着蕾丝短袜,藕粉色的低跟漆皮鞋。

李瑾瑜被服务生引导进一间包厢里,包厢有隔音,不会太吵。

楚秉文在发抖,他喉咙发紧,紧张得要命。他从前即使是得奖,上多大的领奖台,台下有多少人瞩目,他也不会这样紧张到想逃。

他之前,托孙婉定期给他传李瑾瑜的照片,到了大学之后,她也会截李瑾瑜的朋友圈给他。

但还是不够的,他的思念日日夜夜折磨着他,既是他前行的力量,也是他的心魔。

他推开门,李瑾瑜正好条件反射般的转头看他。

她的表情比从前更加疏离,脸颊也比从前消瘦了,以前的婴儿肥都渐渐消去,留下精致的脸颊。嘴巴微微向上勾着,眼睛里却没有笑意,这种礼貌性的微笑,他没有想到会在她的脸上看到。

虽然她现在的确漂亮许多,但他还是更喜欢她以前的样子。

四年了,他甚至每一天都在靠她支撑着生命。

他知道,他从来没有多少责任心,只要她开口,他现在所有的一切成就他都可以放弃。

“我就说哪来的那么多同名同姓。”

她语气冰冷。

六十六章完结

纵使她语气冰冷,却也让他雀跃不已。

她没有用礼貌的语气跟他说“请坐”,而是像从前那样,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,她丝毫没有收敛她的本来脾气。

这就让他已经有别于她的其他追求者许多了。

“小瑾瑜……”

他刚刚开口,李瑾瑜便送了他一记眼刀。

“李瑾瑜同学,”他顺势改口道,“好久不见。”

楚秉文也变了许多。

李瑾瑜微微仰头审视他。

他的皮肤比从前更白了,一头黑发微卷留长到耳根,半框眼镜搭在鼻梁上,薄唇泛白。除了眼角些许的细纹和熬夜做研究的黑眼圈能够暴露出他的年龄外,他看起来依旧风华正茂。

他的穿着打扮比从前更加成熟了,休闲的蓝色条纹衬衣,下身是颇有质感的黑色西裤,早不像以前,会穿出其不意的拼色毛衣和灯绒芯翻边的直筒长裤。

好久不见,他还真是变了许多。

“嗯。”她轻轻从鼻子里哼出这样一声。

“高了,还瘦了。”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。

李瑾瑜不爽地撇了撇嘴,接着像是真心为他考虑一样保证道,“我会选别的老师,你放心。”

这时,服务生敲门进来,问:“二位要喝点什么?”

“一杯冰美式,一杯拿铁。”楚秉文很自然地跟服务员说道。

李瑾瑜皱皱眉,没有反驳。

服务员轻轻点头,收起二人桌上的菜单离开。

房间里的气氛又冷了下来,二人相顾无言。

沉默许久,楚秉文才缓缓开口,“其他老师么?”

“比如王老师,吴老师,或者郑老师,他们三位的学术成就也不低,都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。”

“王老师为人很正派,可对手底下的学生过分苛刻了,去年她才把她的学生逼到跳楼过;吴老师待人亲和,不过他现任夫人是他的学生,他被前妻发现了才离的婚;郑老师学术上很严谨,但他女儿跟你同年高考,分数比你低一百多,却跟你上同一个学校。”楚秉文有理有据地抛出他从其他老师那里听来的八卦。

“无所谓,还有其他老师,总之不会是你。”她斜过头不看他。

“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?”

听到这话,她猛地一抬头,二人目光交汇,他深邃的双目凝视着她,看她的眼神里带了无限柔情。

“你……在说什么啊?”李瑾瑜一愣,撇开眼睛,“都四年了。”

“我很想你,”他喃喃地说,“四年了,每一天我都在……想着你。”

“都过去了,”若是说刚才她还有些晃神的话,现在她的脸色是实打实的面无表情,“我也想通了,楚老师没必要旧事重提。”

她其实很清楚他当年为了什么提分手,她跟他才被赵元杰撞破,他就毫无征兆地说自己要出国留学,提出分手。

怎么可能那么巧。

但她没有办法原谅他的自作主张。他但凡愿意跟她商量一下的话,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。更不会分手。

可他当时只把她当成小孩子,一门心思地护着她。

她讨厌他那样,无比讨厌。

他深呼吸一口气,眼眶一下子红了,“我知道,我不应该打扰你的,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……”

李瑾瑜神色更冷了,“别再挂念与你无关的事了,楚秉文老师。”

她拎起包,推开门,在送咖啡的服务员异样的眼光中离开。服务员用怜悯的眼神看楚秉文,楚秉文苦笑着摇摇头。

等服务员离开,他才换了另一副脸色。

“学校里保研的,那个姓李的学生我看中了,各位老师们可不要跟我抢。”他熟悉地打开教职工微信群,手指在屏幕上按下这段话。

李瑾瑜成绩顶尖,性格也好,楚秉文看中她也在情理之中,几个老师纷纷开玩笑要他请客才行,楚秉文也一一应下。

李瑾瑜没防着楚秉文这手,接下来她给其他老师发邮件,不是被婉拒,就是名额已经被抢光了。

一周后,李瑾瑜终于放弃挣扎。她坐在电脑前,咬牙切齿地给楚秉文发邮件,问他是什么意思。

楚秉文回得很快,也并没有任何隐瞒自己意图的意思。

上面明晃晃的四个大字:“加我微信。”

李瑾瑜鼠标一砸,被气得不行,楚秉文这招也太阴险了。

她的手机正好传来提示音,辞令有斐申请添加你为好友。

李瑾瑜犹豫了一下,还是点了同意。

“我没有别的意思,上一次你没有听我把话说完。如果你愿意听,我过一会儿来找你,就在学校的湖边。”

“我也的确是看中你的个人能力,就算不带私心,我也还是会选择你。”

“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把话说完,学术上,我都会一视同仁,你不需要担心。我也相信你的个人能力,你并不需要后门。”

李瑾瑜犹豫了一会儿,打出一个“好”字。

“八点半,湖边。”

他打完这段话,再没有多说其他的了。李瑾瑜对着手机发了几分钟呆,才想起来看时间。

八点十五分。

其实她现在下楼也差不多了。

李瑾瑜叹了口气,下了楼。

她不知道楚秉文想要说什么,已经过去四年了,她好不容易才放下,他却这样又蛮不讲理地唤醒四年前的那些记忆。

她走到湖边,天渐渐暗下来,夕阳和暮色交杂着印在湖面上,楚秉文已经在等了。

“你要说什么,直接说吧。”她走向他,他正坐在湖边的木头长椅上。时隔四年,她还是能清晰辨认出他的背影。

“我并不祈求你的原谅,也没有任何与你当即复合的妄想,”楚秉文抬起眼,看向湖面,“其实,这四年来,我一直在做一种暂时不可告知他人的思想实验,因为它极易令人耻笑,但我相信它是值得在我脑子里留存的。我不能告诉你这个实验的内容,因为它还在完善的过程之中。不过,我现在遇到了瓶颈。”

“我想,我暂时不能帮上你什么忙。”她坐了下来,也坐在木头长椅上,看着湖面的来来往往的飞鸟。

“事实上,你可以帮上我很大的忙,”他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平静无波的湖面,“我需要定义一种行为。”

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李瑾瑜嘴上这么说着,心里却咯噔一下。

她或许,或许猜到楚秉文要做什么了。

她知道她现在应该打断谈话,却做不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。

“这种行为暂且可以称之为‘追求’,是对于示爱来说的一种更热烈的表达,也能够更加充分地表明我希望让这份爱拥有理智和伦理性。”

“于是,你为了证明你想要拥有理性与伦理性的爱,就要把我牵扯进来?”李瑾瑜尖锐地问。

“我对你的爱是自私的,我靠着你才挺过了这四年的时间。我肆意地使用着你,作为我困苦生命的燃料。”

“实际上,即使你不同意也无妨,接下来的四十年,四百年,我使用你给予我的回忆也是足够的。你不必有负担,精神性的占有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意识上的情感宣泄了。”

“但我还是我需要得到你的允准,当做是我的私心吧,”他看向她,“定义这种行为,必须要在一段时间内实施,才可以得出结论。我不能贸然干扰你的生活。”

他在绕。

她意识到他在绕。

他本能的用一些防御性的词语堆叠出自己的目的,不过是不想要被她拒绝。

但她不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,她要打破他的这层防御。

“好好说话,楚秉文老师。”李瑾瑜抬起头,用这个动作含住泪,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。

他站了起来,站在她的面前。他鲜少这样紧张,呼吸都乱了起来。

可眼里,依旧闪着熠熠的光,像是四年前,在废旧教学楼里一样。他轻微发抖,还是问了出口。

“请问,这位小姐,我可以追你吗?”
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她的视线跟着路过的鸟儿在高空中盘旋,“但我现在可没当初那么容易到手了。”

“无妨,我永远相思也是值得的。”

完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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